《沙坑里的刻度》
操场边沙坑在阳光下一片澄黄,几条白线醒目地画在坑前,这便是孩子们今日要挑战的界限。立定跳远这寻常的体育课项目,却像是横在孩子们眼前的一道小小关隘。
立定跳远看似不过一屈膝、一展臂、一纵身,却要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懂得和谐发力。孩子们站在起跳线后,神色各异。小磊尤其紧张,脚尖死死抵住那道白线,身体绷得如拉满的弓弦,蓄势待发,却又显出几分僵硬。他奋力跃起,落地时,脚后跟却恰恰压在了那条白线上——未曾逾越分毫。他回头看看自己踏出的印痕,那距离仿佛是个无声的嘲讽,他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懊恼。
另一侧的佳佳则恰恰相反,她动作轻快,仿佛只是随意一跃。然而她的手臂摆动得如风车般急促,却与下肢的蹬伸完全脱节,那姿态如同飞鸟折了翅膀,落点自然离起跳线不远。落地时她重心不稳,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几乎一屁股坐在沙坑里。她有些茫然地拍打着裤子上的沙粒,对自己身体的不听指挥感到困惑。
我让小磊再次站到线后,轻轻点着他的肩膀:“肩膀放松些,别绷着劲儿,蓄力时重心要稳,像根被压下去的弹簧,然后猛地向上、向前弹出去!”又转向佳佳:“手臂是翅膀,要配合腿脚的蹬地,像划水一样稳稳向后摆,再用力向前带。”小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深吸一口气,重新调整姿态。他沉下重心,不再那么紧张地绷着,接着用力一蹬,仿佛地底的能量瞬间灌入脚掌,身体轻盈地划出一道弧线。这一次,他结结实实地落进了沙坑中央,比先前远了一大截。他回头看到自己留在沙上的新印记,一抹惊喜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。
佳佳也学着调整节奏。她手臂不再是慌乱地挥舞,开始有意识地配合蹬地发力——向后沉稳地划动,再顺势有力地向前上方带起。这一次跃出,动作明显舒展协调了许多。落地虽仍有摇晃,但稳稳站住了,那距离也向前延伸了许多。她站在沙坑里,拍拍手上的沙尘,嘴角终于漾开了笑意。
沙坑渐渐印满了孩子们深浅不一、形态各异的足迹,如同散落的印章。每一次纵身,都是身体与意志的练习。立定跳远看似简单,却如人生初阶的隐喻:那一道白线,恰是横亘于舒适圈外的挑战边界;每一次笨拙的尝试,都是对自我潜能的悄然叩问;而最终落点与起跳点的距离,丈量的不是冰冷的数字,是心灵突破束缚时划出的勇气之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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